不靠谱的中端人类

【影日day24h/20:00】罗马假日

简介:他来到这里告别。

影日

日向视角


“我准备与一份十年的感情告别。”飞机与地面激烈亲/吻的震动中,我心里的声音说。

“翔阳?”乔起身在置物架上摸索行李,大概以为我又晕机而面露担忧:“老兄你还好吗?你看起来脸色很差。”

我摇摇头,咧开嘴笑,“一切都好。”

舱门开启还需要一些时间。我打开手/机,给小夏报了平安。这是我与亲爱的妹妹的约定。又点开置顶聊天,“我到了!你给我等着,这次也会是我的胜利!”

发送,按灭屏幕,迈出舱门。


罗马的阳光猛烈地照在脸上,像甩了我一个耳光。

我痛得低下头。

这也会是我的失败。


“嘿,他是谁?”乔拖着行李箱走在我旁边。乔比我小一岁,有着里约烈日般的热情和海风一样的随性,是我加入Asas圣保罗后的第一个朋友。他说他在看过我的沙滩排球比赛之后,也兴致勃勃地去沙滩上练手打了几场,结果第一次起跳就摔进柔/软的沙子里吃了一嘴沙石。他直冲冲的赞赏让我有点不好意思,“翔阳你实在太厉害了!沙滩排球和室内排球完全不是同一类运/动啊。” 

总被他人形容为“热情”的我,有时也招架不住他。

彼时我正在看回/复:一张照片,半边是蓝红色塑胶地板、球网和标志杆,半边是仰起头的自/拍。

他的头发长长了。

乔的突然发声让我肩膀一抖,没过脑子脱口而出:“他是——”

急刹车。

他是谁呢?

朋友?如果有人问我研磨是谁,我肯定会说“最好的朋友”,甚至开玩笑一句“我的老板”。

对手?他从初三开始就是我的对手,现在依旧是。平常我一定这样介绍他,可是因为乔的惊吓而加速的心跳咚哒出声:伙伴、搭档、很重要的人,甚至是……

“男朋友?”乔不怀好意地勾起嘴角。

“不是!”我矢口否认,拼命把手/机往裤子口袋里塞。

“爱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他慢悠悠说起这句老套名言的样子,使我想起小武老/师用诗意的语言为热血沸腾的球场带来柔/软的情形,尽管我当时傻傻愣愣地听不懂那些关于青春与成长的真/理。至少现在听得懂乔的戏谑。脸有些发/热,“不,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所以?”乔捞了捞双肩包的背带,抓抓头发,“日本人?他叫什么名字?” 他根本没听进我的否定。

“Kageyama Tobio.(影山飞雄)”我诚实地回答——瞒不住的,并下意识用了日语语序。

“飞雄…”乔皱着眉头重复,脸色变得精彩起来。“等一下?”他显然惊讶,“影山飞雄?他不是明天比赛对手的二传手吗?你要见到老情人了?”

我差点因为“老情人”这个词而被口水呛到,“我说了他不是我男朋友!”

“你认识他多久了?打算什么时候表白?”乔像追球一样锲而不舍。他默认我喜欢影山。事实如此。

我轻轻叹了口气,“我与他的纠葛一时半会儿讲不清楚。总之,我不想表白。”

“为什么?”乔不理解,“你很爱他不是吗?”

我没有推脱,“现实是,他更爱排球。”

“老天,你的情敌竟然是排球?”乔更加困惑。

我耸耸肩,想结束私/密的话题,加快步伐跟上队伍,“就是这样。”


我们登上去往酒店的大巴。比起罗马街景,乔明显对八字没一撇的恋情更加感兴趣。

“要不要在这里表白?”

拜托,我可是来斩断这段不上不下的应该无疾而终的漫长暗恋,“不要。乔,不要再说了。”

“这里可是罗马啊!多浪漫的地方!”乔的眼睛闪着光,像个脑内满是恋爱憧憬的女高中生,“西班牙广/场、圣天使桥,上帝,这太令人着迷!翔阳,你看过《罗马假日》吗?里面的男主……”

“和你(我)同名。”乔·布莱德里,我甚至记住了他的全名。

某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晚上,我和小夏窝在沙发一起看这部经典爱情影片。记忆中那个只到我胸前的小姑娘因为黑白屏幕里安公主的“我最喜欢罗马”哭得稀里哗啦。我搂着她顺气,惊觉每天开门撞进我怀里的橙色旋风小炮弹已经长成对“爱情”懵懵懂懂的、会留意穿着打扮的青涩少/女。

而我,二十五六岁的成年职业男子排球运/动员,脑子里只有一样东西,排球。

多么单调又快乐的人生。

“哥/哥”,电视机黑屏模模糊糊地抽象我和小夏的对话。她打着哭嗝抽气,“你要是乔,遇到安公主,你会让她离开吗?”

“我会。”不假思索。

如果你现在问我,我也会回答,“我会。”

现实,不是吗?个头矮却坚持需要身高优势的排球,我或许比更多人都认识到现实的残酷。其他也罢,有些东西不是努力就能获得的,有些东西不是横冲直撞可以达到的。

我愿意闯,不代/表我没有“恐惧”的情感。

“翔阳,我可从来没见你如此消极。”乔捧着他的脸,“你看起来无所不惧,甚至不怕蟑螂。为什么害怕向他表白呢?”

是啊,为什么?


隔网握手。

“是啊,为什么?”阴影被网格分割投在身上,我不合时宜地想起这个问题。影山用/力捏了一下我的手,他那双宝贵的差点儿上保险的手握劲儿十足,“好/痛!”

“别发呆,呆/子!”他身旁的队友对他讲的日语有些好奇,转过头看他。我回神,才发现自己那句“好/痛”用的是葡萄牙语。

“没有!”回归母语,因为没得来的羞恼而拔高,“可恶!2361次胜,2362次败,下次一定打败你!”从小到大,我那对数字迟钝的脑子,除了身高、生日,也就只能记清与影山的胜败次数。两个相近的数字不断增长,时高时低,像永远不平衡的跷跷板或者天平,我却像实验室里的科学家,严谨地准确无疑地记录下微小偏差。

而与我同样为数学抓狂的影山也一清二楚。我时常想我们会一直比下去——到打不动排球,到走不了路,到死。

也许。

影山坏笑——老天,他的笑容仍然让人,至少其中包括我,毛/骨/悚/然,即使我知道那是他偶尔得意洋洋的表现。他是天才,但仍然在排球上时刻保持着严格与谦逊,无限的高要求与他不善交际的性格曾经恶劣地联手,害他跌了好大一个跟头。而国内那些夸张的媒体挖出他初三“灰暗”历/史,再配合我与他高一开始作为“怪人组合”在春高上大放异彩的表现,写下了闻者落泪的互相救赎篇章。“太阳与影子”,哪个妙笔生花的撰稿人取的标题?他一定很了解我,不然怎会将我的心思偷偷藏在里面。

“下次赢的还会是我!”


“Hinata Shoyo?(日向翔阳?)” Ali Roma的6号朝我走来。我放下水壶,“Ciao!(你好!)”

“Ciao!”他微笑着回/复,“You play well!(你打得漂亮!)”,竖/起大拇指。

“Thank you!  You too!(谢谢!你也是!)”对手的夸赞是最棒的认可。

“Tobio’s always talking about a ‘rival’ in Brazil. He said that person is a jаpanese. It’s you. I guess. (飞雄总是谈起他在巴西有个”敌人“,是个日本人。我猜他说的是你。)” 

我的心跳不可抑制地加速。“What did he say about me?(他怎么形容我?)”冒昧失礼的问题。

他愣了一下,露/出了某种我怎么也捉摸不透的表情——类似七八岁时问大人“啤酒好喝吗?”,他们回答“等你长大就知道了”的神态,神秘又略略骄气——“He said……(他说……)”

一句意大利语传来,熟悉而陌生的语调。影山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打断我们的交谈。6号一边讲话,一边快速变化手势,眼花缭乱。当然,依靠毫无意义的“手语”,我想听懂也是天方夜谭。最后,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了句再见,离开。

“你和他说了什么?”我问影山,很好,不错的开头。

“教练叫他过去。”简洁明了。

“哦。”

影山颦眉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迟迟不开口。

沉默蔓延,令我窒/息。好久未见的老友,即使日日夜夜用网络你来我往,也避免不了面面相觑的尴尬状况。我太讨厌这种氛围,尤其当影山站在面前。它用听不见的声音提醒我,你和影山再也不是十七八岁的孩子,在乌野里黏黏糊糊,甚至了解对方今天穿的是什么颜色的内/裤。听起来奇怪,但我的确因为一条奶橘色的三角裤而被他再次嫌弃,“吵死了,蜜柑野郎。”

现在他不可能知道。

离集/合还有十分钟,等不及了。

“影山(日向)。”几乎同时呼唤——我抢先一秒。

“影山,明天我们放一天假。你,有空吗?”我试探地询问,为告别的仪式,“带我逛逛罗马吧。”


我错了,现在影山不仅知道我的内/裤是什么颜色,还知道他的材质和品牌:棉的,他代言的。

“我要睡床/上。”我尝试变成鸵鸟,用皱起堆积的床单包藏微妙的心情。

“你打地铺。”

“我是客人。”

“我是主人。”影山环住我的腰,把我从他的乳胶床垫上扒拉下来,扔到厚厚的垫被上。运/动员们皮糙肉厚,屁/股着地无伤大雅,于是我也扯住他溜得飞快的衣角,拽得领口变形:“混/蛋影山!是你邀请我来你家,所以我应该睡床/上!。”他反手,流畅、精妙、华丽地按住我的脑袋——这倒是一点也没变,张口想反驳,却一个词儿也蹦不出来。我说得在理,他吃瘪;可他蛮横不讲/理,到头来还是我吃亏。

“呆/子!”他吹胡子瞪眼,我当然不甘示弱。


本来,我应在酒店的床/上翻来覆去地失眠。现在却在影山的出租屋内为一个单人床位你死我活。

我发出类似于“你来当我的导游吧”的邀请之后,他提了意外的建议,“今/晚要不要来我这里?”

他摸/摸鼻子,“我住的地方离一些景点很近。”

我才发现自己矛盾得不得了。明明是来向“它”告别,却不断地、不断地靠近,再靠近。

没错,我和影山是形影不离的死对头,可我在没有“追上他”之前,一直认为他与我相距甚远。他领先一步,跑在前头,留给我一个圆/滚滚的后脑勺。我拼命赶,拼命赶,奋力起跳,也曾埋在白鸟泽仓库里的交叠的垫子里屏住呼吸,在巴西合租屋的角落蜷缩一团,憋屈地埋怨是他奔得超速或是质疑自己不够努力。我清晰地记得我的每一步,一米一米向他走去的每一步。眼里逐渐放大的背影,穿着北一队服,换上乌野的背号,拎起去youth的行囊,前往里约的飞机起飞。

直到白色的雄鹰猎风而来,我看到他转过身,像等候延误客机的旅人,稍许不耐烦但如释重负。

“你来了。”

那一刻,我想扑进他的怀里。

本能。本能太可怕了。赛后,我尝试分析“扑进影山怀里”的想法从何而来。“你喜欢他。”我的头脑直截明了地给我答复,快到我怀疑它早已按耐不住。更有可能,它从高中就尝试告诉我一份异样的情绪。仅仅,被“站在一个球场上”的年少约定覆盖,像彩券密码上的银色金属涂层。当我有空闲用/力刮开,鲜艳的文/字写着:特等奖。奖/品是你会对影山飞雄这个笨/蛋脸红。再一看兑奖日期,十年/前,未过期。


我未料到,追逐的狂奔中夹杂秘密的爱情。


当然,理智——职业球员,两个男人,谈恋爱——世界会就此毁灭吧?开玩笑,毁灭的是我和影山的排球,不是围着太阳转的地球。

无论少了谁,地球照样按部就班。而我,少不了他。

我少不了他,哪怕独角戏提前开场。

我少不了他,包括矫情的“告别仪式”。

于是我点头同意。

去吧,日向翔阳。

去赋予这段没有第二个人参与的、自我高/潮的感情,如同《罗马假日》中一生难忘的结局!从在他家过夜开始!

闭眼,当作一个无奈、清/醒的梦!

和他,二十四小时,用最不遗憾的方式做最遗憾的事情!


我向队长说明情况,他友善地祝我玩得开心。乔在厕所门口碰见我和影山,异常激动地吹了声响亮的口哨,挤眉弄眼,“Seize the day!(把握当下!)”。影山淡淡地瞥向我,我说,“乔祝愿我假期快乐。”

“你的假期建立在我本有的休息日之上。”

我不置可否,忍不住大笑起来。

去吧,胆小/鬼!Seize the day!


所以我穿影山的内/裤合情合理——我只带着一个运/动包,装着臭烘烘的队服、证/件、钱包和手/机堂而皇之地闯入他的意大利风情小屋并企图霸占他的床。不过失败了。

“明天想去哪里?”影山一边托球一边问我。

我躺在地铺上,举起一条腿拉伸,“我可是做了充足的计划!斗兽场、西班牙广/场、真/理之口、圣天使桥……”

“太多了,一天跑不完。”影山否决。

“那斗兽场Pass。”没错,我正模仿黑白画面里的情节,走遍罗马。多么劣质:“旅游”代替“冒险”,“单相思”等于“坠入爱河”,“再见!”将是“吻别”,以次充好却无懈可击,全天下的抄袭者应该拜我为师。

“你在罗马过得好吗?”

“还行。”言简意赅。“还行”,我经常用它来形容沙排修行的前半年。我没法子说“过得很好”。

“队友很强。”果然,超级排球白/痴开口就是排球。他抱着落回手里的排球,支起上半身。

地面与床的高度差不小,我仰头看着他,他低头注视我。他刚吹完头发,柔/软的黑色发/丝压在枕头上,磨蹭过后略微蓬起。可爱。

“我知道。然后呢?”

“饭不难吃但是没有咖喱。”看吧,食物绝对排在第二位。

“嗯哼?”多讲一点嘛。

影山动了动嘴唇,眼神迟疑,然后撇过头向后仰,小声嘟囔,“钱包被偷了。”他移了视线偷瞄我一眼,“一个星期前在公交车上,太挤了,回家才发现。”

我没有说话。

他烦躁地挠了挠头发,“呆/子,对不起。”

他丢的钱包是我送的。他的二十五岁生日礼物,也是他的出国践行礼物。

我明白他的心情。我在巴西弄丢/了小夏送的钱包,回国时见到她时忐忑不安、愧疚至极。我吃惊于影山专门的道歉。他同我说对不起的次数少之又少。

“证/件都没丢吧?”我平静地问。

“没丢。”影山耸/起的肩膀放了下来,“里面就两百欧和……咳,就两百欧。”

“明天请我吃饭。”好吧,我还是有点生气。就一点点。

“哦。”他瓮声瓮气地答复。唔,他很珍惜这个钱包。我有点开心。

“晚安,欠我一顿饭的影山君。”


夏天的罗马,天亮得早暗得晚。感谢房东的银色窗帘,厚重遮光,阻止阳光在四点钟将我生生拽醒。晴朗,适合出游。T恤、短裤、鸭舌帽。

我小瞧了这座城市的魅力——许愿池边人满为患,我甚至怀疑投掷给神明的硬币需要一个完美的大抛物线才能落入它的宽广清澈的怀中。

影山也没有料到。自从来了罗马,他在出租屋与俱/乐/部之间两点一线,毫无时间和闲心游览风景名胜。“家离景点近”可能是他的队友告诉他,或许是一个合情合理歪打正着的谎/言。如果属于后者——“为什么把我邀请到你家去?”我大约会这样问影山。现在姑且把它当作影山“成熟”后对“如何接待客人”的考量。

一厢情愿。别多想,别对他抱希望。

我和影山仗着运/动员的体格勉强不狼狈地挤到喷泉旁。人太多了。我与影山的胳膊紧紧相贴。过于热情的太阳光线融化手臂上的防晒霜,乳/白/色的汗液从我的肘部流向影山的手腕,再到我的指尖。我忍不住偷偷看他。

影山正瞧着喷泉溅起的水花。他本就安静,成年后逐渐褪去“单细胞”的幼稚和莽撞,打排球时将心思滴水不漏地装进如忍野八海深的眼里。外人看来他帅气又深沉,但我仍然可以骄傲地笃定,他心里绝对盘算着午饭的事情,至少是刚才多看了两眼的冰激凌,应该选香草味还是巧克力味。他的睫毛很长,这是在乌野的校车上就知道的事情:我于他先从精疲力竭中醒来,他的下颌靠在我的头发上,我微微侧过头去,明白了什么是“睫毛投出一片的阴翳”,女孩子的睫毛膏在这片光景面前不堪一击。

阴翳摇晃,他要看过来了。

我抬起那只夺取我所有触感的手臂。清爽的空气、喷泉的水珠与光晕同时落在上面,那是神对于遭受烈日煎熬的人们的慈悲,以及对我的警示。

黑色的背包吸热,连摸出的钱包和里面的硬币都有夏天的痕迹。我递给影山一枚,“来都来了,许个愿嘛。”我寻找好落点,估摸力道和角度,和影山像双开门冰箱一样默契地从内向外转身。我们相对,他说,“再给我一个硬币。”

“神明大人可不喜欢贪心的人。”

“别废话,呆/子。”我开始质疑自己的品味: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每天叫我“呆/子”的人?

损失了五分,满足了影山。

双手合/十,我早就想好要许什么愿望。“罗马的神明大人,请保佑我和影山能打一辈子排球。”

右手绕过左肩,经过心脏的位置,宣誓的模样。手腕用/力,期许沉入池底。

这个要求真的一点也不过分。

求求你了,神明大人。


我买了两个冰激凌球,一个香草一个巧克力,拉着他坐在西班牙广/场的台阶上。冰激凌融得快,但吃得太快又冰牙齿,只好拼命吮/吸化成奶油糖水的部分。砸吧的啧啧声响亮又难听。影山皱着眉头。这个强盗,夺了我的冰激凌咬了一大口,自作自受地被冷气刺/激得龇牙咧嘴,还不肯坦然接受我的嘲笑。

中午,他请我吃了牛排、匹萨,大快朵颐,赔偿丢钱包与一大口冰激凌。餐厅里放着《Welcome To My World》,我轻轻哼唱。

我们逛过大街小巷。遇到一只猫,停下脚步逗逗就走;打开前置摄像机,教/会影山露/出正常的微笑;我故意对他说葡萄牙语,他回敬我意大利语,最后高声用日语说“烦死了!”,引得周围人回头。除去一口满足日常交流的意大利语,影山对罗马的认知与我无二。于是我们共同惊讶石墙上水龙头流/出的水可以饮用,对一位只帮助女性开酒瓶盖而要求男性自己买开瓶器的便利店小哥感到复杂,并一致认为,意大利更适合及川前辈。我撺掇影山从Vespa摩托车专卖店前的拍照板的空洞里露/出脸,跳脱的马卡龙色和他的表情配在一起,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一切都很正常,就像我想的那样,愉悦、轻/松,假日氛围。


直到我们站在真/理之口前。

石像有鼻子有眼,呆呆的蠢蠢的。可谁说了谎,谁的手就会它被咬掉。我鼓足勇气,小心翼翼把手地伸进被成千上万/人摸过而变得光滑的石像口/中,大喊,“我不喜欢排球。“什么也没有发生。“果然是假的。“我撇撇嘴。怪害臊的,多大的人了还相信不切实际的传说。弥/天/大/谎也得不到惩罚,果然都是骗人的。

影山在相同的位置,用相同的姿/势,弯那么一点点腰,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浅浅地放入长方形的口里。我举起手/机给他拍照,让他放松,尤其是嘴角。他低头盯着石像。

他突然看向我。

“别动!照片糊了。”我提醒他。


他果然不动。

然后,有色差的、曝光的手/机屏幕里,放大的嘴唇开合,

“我爱你。“


人的记忆为什么总有偏差,它是不是有自己的选择。

我忘记我是什么表情,可能笑着,也应该将想法隐藏得不错:“看吧,就是个传说罢了。怎么可能会被咬掉手呢?”也可能,面无表情;也可能,一瞬间狂喜后幡然醒/悟。

但我清楚地记得,当我离开石像,踏入扭曲的热浪,火烤似的光线毫无顾虑地冲破绿叶织成的、手法拙劣的帘幕。双眼对光的感知如此敏锐,一小片暗淡恰如其分地抹在铺满的热度上。

影山飞雄,你太幼稚了,太残/忍了,太笨拙了。他默默地跟在我后面。你也知道吧,玩笑开过头了。

不,他没有开玩笑。不是吗,日向翔阳。你了解他吧,他的眼睛,与许下久远的台阶下的约定时一样认真。

影山,你有时候太温柔了。为什么连拒绝都了无声息?我在你面前无处遁形。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那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咒骂,影山,笨/蛋,傻/瓜,干什么拒绝我,去死。

去死,算了,不能死。影山可不能死。


所以,它,我的爱情,是时候死亡了。


后面的一切就像按下快进键。白昼的时间再长,黑夜终将来临。渐暗,渐熄。

苏泊河边,圣天使桥上。亮起灯来,仍然朦胧。

我俩谁都没提石像前那奇怪的事情。我嗤笑,不愧是做了几年的搭档,过分的心灵相通。

石头扶手上是冰凉的月光。

我想起,安公主与乔为逃避特工的追击跳进苏泊河,在未歇的歌声舞蹈中冷得打颤,乔搂住她,四目相对,他吻上她。那一刻我以为,不过是我以为,她与他找到了彼此,找到了人生。但是她回去了,离开惊心动魄的二十四小时,离开那个永生难忘的城市,离开不可能的深爱的人。

他们是明白现实的人。我说过,也许在你看来我是个理想主/义者,实际上我比任何人都现实。我也理想过,今日,粗制滥造的罗马假日,最好的证明。


将要告别。我的指甲磨着凹凸不平的岩石表面。

再见了。

“很晚了。影山,我该回去了。”为什么我的声音很哑。

“谢谢你。”谢谢你等我,谢谢。

影山的表情晦暗不明。榆木脑子,他一定对我莫名其妙的道谢感觉奇怪,但绝对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过几天他便会忘记。正是我想要的。

我后退一步。路灯、月亮、运/动鞋上银色的反光条,所有亮光似乎集中在我身上。那是帷幕落下前,聚光灯最后一束光。


“再见了,影山。”我不知道该如何告别,唯有“再见“二字。

再见了,我的假日。


“你这个呆/子总是自作主张!”耳边炸开影山的怒气冲冲。

我被他抱住。他的体温被晚风覆盖,贴着我鬓角的脸颊却滚/烫。“没有我你怎么回去?你认得路吗?你懂意大利语吗?再见是什么意思?呆/子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不许再见!”

不许再见?蛮横的国王影山!我企图挣脱他的怀抱,但被他死死按在胸口。可恶,做了那么多力量训练,还是比不过他的力气。“字面意思!再见!”我猛地抬头,撞在他的下巴上。我听到他恼怒地嘶嘶抽气声,仍不松手。

“我说过二传手是最强的!”影山没头没脑地大声吼叫,“所以我知道你这个笨/蛋在想什么东西!”两者明明毫无关联。“你在怕什么?‘有我在你就是最强’这句话,你也和我说过啊!我在这里,你别说再见啊!”

别说再见。

“影山。”我尽量控/制自己的声音,不要和他一样吓到旁人,并避免影山的汗湿的白色T恤糊进我的嘴巴,“你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爱你。够明白了吗?呆/子!”


我突然为自己的所有不安、纠结和回避感到可笑。你看,我一直强调我害怕,害怕我与他无法站在球场上,害怕未来道路崎岖,害怕一份爱让人生从此黯淡。

其实我最害怕的只是,你不爱我。

影山,你的理由是个歪/理,蹩脚又稀里糊涂。可当你直白地说出“我爱你”,一切恐惧烟消云散。这看起来有些轻率,但是,一句话,足够了。

滚吧,再见。滚吧,罗马假日。

那是你们的故事:贵/族与平民,不可逾越的鸿沟,只有二十四小时的深情与遗憾。

我和影山的故事:对手、同伴、知己,等待与被等待、追赶与被追赶,低谷相遇、顶峰再见,整整十年。

他们可以因为一场冒险亲/吻,为什么我们不能因为层层叠叠满满当当的爱意拥/抱?


“我明白了。”圣天使石像的羽翼微张,歪着头,表情揉在温柔里。我在它的凝视下回答,“我也是啊,笨/蛋。”


日向翔阳,这是第几败了?但如果他先喜欢我,便是胜负抵消。

我拍拍他的肩,示意他松开手臂让我呼吸。他放了力道,却不愿把天才脑袋从我的右肩上拿开。黑发微微蹭了蹭我的脖颈。“痒!”,我移了移肩膀,影山跟着伸长脖子。

他没说话,约莫喊累了,还是发红的耳根告诉我他正害羞。

夺回胜利的大好机会。

我扭头,顺着黑发、脸颊,吻到影山的嘴唇。



飞机上,回/复影山的最后一句啰嗦的叮嘱,关闭手/机。

我将所有发生的一切告诉了乔,他几乎落泪——是我夸张了,他几乎尖/叫,“翔阳,干得漂亮!罗马真是座神奇的城市!”同时,我从他那里了解到一个非常重要的“常识”:往罗马的许愿池里扔两枚硬币,你就能和你所爱的人在一起。

影山,你的愿望先实现了,一比零。我不想输给你,所以,我们一定会打一辈子排球!

“咳咳!”乔把座椅背后的阅读杂/志卷成一个筒,递到我的嘴边,“亲爱的日向翔阳先生,请问去过的城市中,您最喜欢哪一个呢?”

我微笑,从善如流,“罗马!不管怎么说,就是罗马。我将会永生永世珍惜留下的回忆。”

END.


                                                    

有影响阅读观感的分隔符,请去怪众所周知的问题吧。

能参加影日day的活动真的很幸福。

自从参加企划以来,我希望能拿出完美的作品一起过节。但是出于个人原因,我在混乱不堪与时不时的悲伤当中勉强完成这篇文章。如有不够好的地方,真的很对不起各位。

影日两人在最近这段时间当中作为我的精神支柱而存在。他们两个,太好了。

希望九月快点过去,第四季下半部分快点开播。

我也会继续加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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